来源：燃次元（ID:chaintruth） 文：赵晨希 编辑：饶霞飞
在人手一部智能机的时代，谁还用功能机？
6月29日，曾经的功能机“手机之王”诺基亚发布了新功能机诺基亚105 4G版，该手机1.8英寸屏幕、4G双卡双待、强亮度手电筒、超长续航、支持支付宝，首发到手价199元。
80后王猛在看到消息后，马上去论坛留了一条留言，“‘爷青回’啊，正式上市的时候，一定要买一部来体验体验。”在这个论坛里，同样的留言有数百条，他们都和王猛一样，对诺基亚的功能机有着特殊的情怀。
王猛是一位手机发烧友，在他的家里，至今还收藏着他和家人用过的数十款手机，其中便有不少是2G时代的功能机，最多的是诺基亚，也有三星、波导、摩托罗拉、HTC，甚至还有阿尔卡特。
在2G网络时代，70后、80后曾是功能机的主要用户。王猛大学毕业的第一部手机是诺基亚1100。“那是当时的‘神机’，‘撞机’无处不在。”正如王猛所言，2G时代，诺基亚占据了功能机市场的大半壁江山。公开的数据显示，从1996年开始，诺基亚手机连续15年占据全球手机市场份额第一的位置。2003年，诺基亚1100在全球累计销售2亿台。即便是在2010年，诺基亚在移动终端市场的份额仍保持在35.0%。
1997年出生的李欣也用过功能机，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的第一部功能机便是诺基亚。初二上寄宿学校时，为了方便与家里联系，父亲给他买了人生中第一台诺基亚手机。“除了打电话，还能上网登录QQ，但看不到表情包，游戏可以玩贪食蛇和俄罗斯方块。”
不过，李欣对功能机的记忆很快被智能手机取代了，一年后，李欣凭借平时节省攒下的零花钱，花1000多元买了一部智能安卓手机酷派。李欣回忆，上高中后，身边的同学基本上都用智能手机了。“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，智能手机价格降下来了后，功能机操作系统也不方便，没有必要继续使用功能机了。”
“00后应该彻底用不上功能机了，我亲戚家的孩子小学二年级都用的是智能手机。”1999年出生的冯宇从来没有用过功能机，他只见过爷爷用过一段时间，“但爷爷现在用的也是智能机。”
用的人少了，卖的也不多。一位线下手机专卖店销售人员告诉燃财经，“功能机每月销量很少，销售占比不到3%。疫情后，功能机因不能使用健康宝，外出登记个人信息极为不方便，需求变得更小了。”
正如上述销售人员所言，如今，功能机在完成一代使命后，如果已经很难看到身影。
“随着网络技术的快速演变，功能齐全的智能机日益普及，功能机整体市场不断缩水。”一位长期研究手机行业的业内人士李响表示，如今，功能机的市场已经与十年之前天壤之别，“如果2G退网，只具备原始功能的功能机消亡是迟早的事。”
实际上，不仅仅通信技术的快速更迭使得功能机失去用武之地，另一方面，功能机的价格优势也在受到百元智能机的降维打击。
在一些购物平台上，100元以下的智能机更是随处可见。如在拼多多搜索100元手机，可以找到大量旧型号、小牌子或者二手的全面屏4G智能手机，2019年上市100元的OPSSON、125元的康佳D6+5寸屏幕手机、69元的二手vivo X5手机......
来源 / 拼多多 燃财经截图
不过，尽管受到市场的挤压，但并不代表功能机已经毫无生存空间。此前，工信部的数据显示，截至2020年5月底，全国拥有2.73亿2G用户，占全国移动电话用户17.15%。
“实际上，短期来看，功能机不会那么快消亡。”李响表示，在2G网络没有退网之前，功能机依然会存在一定的市场空间。“现在一些厂商，也在对原始的功能机进行优化，在原有的基础上，适当增加一些智能化的功能。”
在这个超2亿的2G用户市场，依然会有厂商在里面掘金，诺基亚便是其中之一。诺基亚105并不是诺基亚近年来发布的第一款新功能机，实际上，自2016年12月以来，诺基亚共计在全球范围内发布25款经典手机。
不过，尽管如此，功能机的厂商不得不面对的是，功能机市场空间愈来愈小，且随时有可能退出历史长河，而这些厂商要做的便是，如何顺应时代的发展，让功能机获得更多的可能。
用功能机的人
“功能机是什么东西？不了解，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。”即使是功能机的主要受众用户，在处处被智能手机填满的时代，功能机的名字过于久远，以至于时年42岁的李晓峰被突然问及是否使用过功能机时，一脸茫然，一时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使用过功能机。
“现在用功能机的，也就是老人和小孩吧？”在李晓峰的身边，就连家里的老人，也很少用功能机了。
但在手机的发展史上，从2G时代开始，功能机的身影便无处不在。
对于王猛他们而言，功能机是一个时代的记忆。对于功能机，王猛如数家珍，“诺基亚是当时当之无愧的‘手机之王’，身边的人基本上人手一机。三星比较时尚，新款推出来得快，不过价格相对比较贵。摩托罗拉定位商务，白领用得多；索尼待机时间长；阿尔卡特很精致，女孩子喜欢买；还有HTC、波导……”
“款式很多，翻盖的、半翻盖的、全键盘的，彩铃的、和弦音的、蓝屏的……”在王猛看来，功能机时代，手机虽然功能单一，但款式多样，“不像现在的手机，外表看上去，都差不多。”
和王猛一样，很多70后、80后用户看到诺基亚开机画面，“大手拉小手”，听到摩托罗拉的开机铃声“Hello，Moto”，就能激起一波又一波的回忆杀，用户与功能机的情感纽带坚韧。
“功能机代表了我们的青春。”王猛笑言，每次看到家里收藏的功能机，尤其是诺基亚，就是“爷青回”。
图/ 微博 燃财经截图
在知乎上，搜索诺基亚铃声关键词，会发现很多用户对功能机各种怀念式留言。
用户“我不是王蛋蛋”说，自己用的第一部手机就是诺基亚，后来升级到智能手机，中间无论更换成什么品牌的手机，华为、小米、苹果、一加......手机铃声都必须设置成诺基亚的经典铃声。
在“2020年还有人用功能机？”的帖子中，用户菲尔普称，小时候拥有一部功能机后，觉得自己每天都怀揣着一个高科技产品，诺基亚九宫格键盘、黑莓全键盘简直是具备工业制造美感的艺术品。直到现在，自己还会没事拿出功能机把玩，这已成为个人业余爱好。
在哔哩哔哩诺基亚铃声集锦视频上，不少用户在公屏上打着“满满的回忆”、“泪目”、“爷回青”弹幕。
但遗憾的是，随着时代的推移，尤其是网络的快速发展，功能机逐渐完成自己的使命，自3G网络推行开始，智能机逐渐取代了功能机的地位。
“2011年，我买了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智能手机小米1，印象特别深刻，当时小米1完全靠抢，我找了很多关系，才要到了一个小米码，拿到手机后，当天晚上就玩了好几个小时才睡觉。”智能机带给了王猛新的体验，“从那以后，我就再也没有用过功能机。”
“我父母以前用的一直是功能机，他们不会用智能机，功能太复杂。”但是在去年，王猛还是给70岁的父亲换了一部智能机。
“我们教会了他用微信，方便和不在身边的亲人视视频之类的。”王猛的父亲在老家，平时想亲人的时候，只能通过邻居来视频，过年的时候，王猛特意给老人换了智能机，并教会了他怎么视频。
不过，仍然有不少群体在使用功能机。
家在陕西省某农村的王士强最近刚给88岁高龄的父亲买了一部功能机，牌子为TOKEN，价格70多元。在这之前，老人用的是智能手机，但使用的过程中，王士强发现老人打开微信、网页不会关闭，经常误触屏幕，导致大量应用长时间不关闭，手机越用越卡。
“年纪大了，教了无数次依然不会使用智能手机，所以买了一部老人机给父亲用，主要用于平时和在外地上学的孙女、孙子联络。老人的耳朵不太好，老人机音量大。今年过年生病后，现在用手机打电话的机会都少了。”王士强介绍，在他们村上80-90%的老人使用的都是功能机。
不仅仅是老年人，学生也是一部分功能机使用群体。
“我身边有家长会给孩子买功能机，为了防止他们在学校上网。”此前，王猛也给上初中的孩子买了一个功能机，“就是打打电话，能联系上就可以了。”
实际上，不仅仅是老人和孩子，功能机也会因价格低廉，容易获取，而成为手机中最易突破的防线，极易被黑产、不法分子盯上。
据央视财经报道，2019年，浙江绍兴、新昌公安机关捣毁一条功能机薅羊毛黑色产业链，不法分子通过在功能机中植入特殊的木马程序，对手机接收到的短信关键词识别，拦截验证码信息。不法分子获得验证码后，在各大电商平台薅羊毛，获取非法利益。该案件中，500万余台功能机被非法控制，涉及功能机型号多达4500多种，受害老人遍布全国31个省市、自治区。
飞利浦经销商告诉燃财经，功能机之所以被黑产盯上，是因为目前市场上销售的功能机，很多均没有任何检测，很容易被黑产植入病毒。
旭日大数据董事长孙燕飚表示，目前国内用功能机的人比较多，主要的群体便是老人和孩子。除此之外，市场上的需求多种多样，很多人对功能机依然存在需求，比如京东等电商平台有很多功能机，也能找到相应的用户群。
诺基亚官方对燃财经的回复中也提到功能机用户群体的两极趋势，在国内市场，老年人和学生对经典手机仍然拥有很强的使用需求，在海外市场，很多年轻人出于情怀、复古等因素也热衷于功能机形态的手机设备。
智能机的时代
“功能机?我们店里有是有，但只有这一款。”在河北省三河市燕郊开发区的一家手机店里，在柜台的一个角落里，摆放着两部功能机。店主告知燃财经，店里只有这一款功能机，价格是150元，“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买功能机了，一个月卖不出去一部，我们只会保留一两款。”
河北省燕郊开发区一家手机店展示的功能机图/ 燃财经拍摄
而在北京朝阳区建国门附近的某运营商线下终端卖场，店面展台摆放的全是智能机品牌。当燃财经询问是否还有功能机产品时，销售人员犹豫了一会儿，才从仓库拿出一部牌子叫星虹的功能机，价格199元。工作人员表示，外面手机展示台不展示功能机，只有消费者询问时，才会提供。
工作人员介绍，星虹功能机待机时间3-5天，打电话比较方便，不用总充电，还抗摔。不过，他不建议购买，而是购买OPPO、vivo等品牌的智能手机，智能手机有三包服务，但功能机没有三包服务。
“现在的功能机都是千篇一律，没有什么新意，毕竟功能机已经没什么市场，肯定不受厂家和商家欢迎。”对此，王土强表示理解，他在给父亲买功能机的时候，即便是在农村，也没有太多的选择，“就算是在农村，店里卖的也大部分都是智能机，功能机只有几种。”
“功能机市场虽然不大，但并不代表没有市场，不是所有的企业都盯大市场，总有人想在手机市场掘金。大家各有各的市场空间，如领歌、朵唯这些小众手机品牌，依然在功能机领域存在一定的市场。”电信分析师项立刚对燃财经说。
正如项立刚所言，实际上，尽管功能机市场较小，但国内目前功能机市场品牌繁杂，不只有诺基亚、飞利浦这类知晓度较高的品牌，还有很多小众、杂牌品牌。燃财经查阅功能机品牌企业信息发现，大部分功能机品牌没有官网，企业注册资本在千万至亿元不等，小辣椒、星虹、关心爱公司地址在深圳，中兴守护宝在上海，天语在北京。
不过，虽然市场依然存在各种各样的功能机品牌，但渠道商对功能机又爱又恨。
“门店可供选择的牌子很多，卡尔、奥越、中兴守护宝、金太阳雷神、途跃、飞利浦、诺基亚等等，但是销量并不大。”迪信通线下门店销售工作人员告知燃财经，现在一些功能机的供应商销量不是很大，但因为消费者还存在需求，所以店里不得不备着功能机，不过不是重点产品。
“谁会想到，仅仅10年时间，功能机就被取代了？”王猛经常感叹技术发展之快。“功能机的现状真是今时不同往日。”
以功能机王者诺基亚为例，90年代末期，诺基亚开始风靡全球。坚固耐用是其标签，当时有个段子“用诺基亚手机砸核桃”，几乎人尽皆知。诺基亚开发的游戏贪食蛇，也是当时最受欢迎的手机游戏之一。
在巅峰时期，诺基亚最高拿下全球近40%的市场份额，中国市场平均每三天就有一家分销商开业，分销商抢着进货。
2004年，诺基亚成为中国市场销量最高的手机，一年后，中国又成为诺基亚全球最大的单一市场，大中华区市场份额常年保持在20%左右。当时，很多人购买的第一部手机的品牌就是诺基亚。
诺基亚打造过多款经典手机系列，据外媒Android Authority统计，全球销量最高的十部手机中，有七部来自诺基亚，其中，诺基亚1100以2.5亿部销量夺得桂冠。诺基亚还凭借质量过硬的产品，以及省级直控分销商模式（FD省代）、全面铺开渠道体系，稳坐中国，乃至全球手机市场第一名宝座。
但诺基亚的风光并没有维持多久。2007年，苹果携iOS系统、屏幕触控的智能手机进入移动手机市场，颠覆了传统移动手机的概念与形态。同年，谷歌与硬件制造商、运营商等推出Android系统。自此，固守塞班系统的诺基亚饱受冲击，从顶峰跌落。
实际上，不仅是诺基亚，摩托罗拉、索尼爱立信等手机品牌，均因没有抓住智能手机的趋势，淡出市场。
功能机还能活多久？
“国内短期内，起码两年内，功能机肯定不会消失，全球更不会彻底消失。”IDC分析师王希说。
一方面，功能机有一部分存量市场。“虽然之前中国联通表示，要在2021年年底实现2G全面退网，同时，3G退网也在推进中，最后形成4G+5G协同的极简网络。但中国移动到目前还没有明确表示2G什么时候退网，还会有一定用户的基础通讯需求。”李响表示，在2G完全退网之前，功能机依然存在一定的市场空间。
另一方面，一些功能机厂商也在对过去功能单一的功能机进行优化。以诺基亚为例，2016年年底，诺基亚回归市场，通过将品牌授权给HMD重获新生。回归市场后，诺基亚迅速推出多款手机产品，既有功能机，又有智能手机，如Nokia 3310 4G和Nokia 8110 4G 等复刻版，重温经典手机。
诺基亚工作人员对燃财经表示，功能机市场萎缩源于运营商2G、3G的退网和部分用户的智能化手机升级。针对依然有功能机需求的用户，诺基亚可以提供4G功能机，并在原有功能机功能基础上，提供应用商店、大数据通信行程卡、无线热点分享、支付、语音播报等功能。在海外，经典手机的消费群体更广，诺基亚支持 Google 服务、Facebook、TikTok 等应用程序。
在这些厂商的推动下，功能机的内核已获得外延，不再是过去功能单一的手机，而是套着功能机外壳的轻型智能手机。
海外调研机构发现，今天的功能机和10年前的手机已大不相同，和智能手机类似，功能机也在从2G、3G升级至现在的4G，智能手机的一部分应用程序逐渐渗透至功能手机中。“今天的功能手机可以播放YouTube视频、运行Facebook、WhatsApp等流行应用。”电信分析师付亮对燃财经表示，支持VoLTE（高清通话）的4G功能机，需求将长期存在。
与此同时，在海外市场，功能机依然存在一定的市场空间。根据调研机构Counterpoint发布的2020年Q4市场监测报告显示，印度以37%市场份额，成为全球最大的功能手机市场，其次是中东和非洲市场，市场份额32%。
新兴市场具备特殊性。李响表示，目前，全球通信基础设施建设、经济发展水平不均，3G、4G网络没有完全取代2G网络，且尚有一部分人口没有使用上手机。“特别是非洲、印度等地，常常存在电力供应短缺，基础设施滞后等状况，功能机因待机时间长，2G网络下信号强，很多非洲、印度消费者拥有两部手机，一部智能手机，上网、娱乐，一部功能机，用于语音通话。”
全球功能机市场稳定，itel、HMD和TECNO保持前三名。其中，itel和TECNO是国内上市公司传音控股旗下的品牌。据传音在2019年递交的科创板招股书披露，传音手机聚焦非洲、印度、东南亚、中东、南美等新兴市场，设有境内、境外如印度、埃塞俄比亚、孟加拉工厂。
“他们的市场更像十几年前的中国，有市场空间和结构性需求，企业就会做功能机，市场需求决定企业动向。”传音控股的一位内部员工表示，传音的功能机全部销往国外。“国内功能机市场空间比较小，我们没有做布局。”
“可用2G网络看文字直播，发短信到半夜的日子，已经再也回不来了。”即使现在的智能机琳琅满目，但王猛依然会经常怀念功能机时代网络带来的快乐，只不过，那个时代已经再也回不来了，取代他们的，是新的技术和新的时代。
*文中李晓峰、王猛、冯宇、李响、李欣、王士强均为化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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